北冥离见她实在疲惫,便将人放在床榻上,盖好了锦被。
他手轻轻一抬,殿里的烛火便熄了大半,只留下廖廖几枝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睡吧。”
烛火隔着帷幔轻轻的摇曳,打下微弱的光影,他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声音略带沙哑,在寂静的大殿中温柔又缱绻。
……
季清鸢醒来的时候,雾姬正低着头端了药来。
今日药碗里的药好像多了些,颜色又比前几日淡了些,旁边的小碟子上照例放着赤色的小丸。
不过季清鸢尝不出什么味来,只仰头吞了个干净,然后等着雾姬像往常那样给她递蜜饯。
她等了等,却不见雾姬有动作。
季清鸢有些疑惑,仰头看去,便发现雾姬半垂着眸子,好像是在走神。
似乎是被她的视线所惊醒,雾姬眼眸转动,与她对视的瞬间,猛地回过神来,将蜜饯递给她,低声说着:“对不起,姑娘。”
季清鸢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看着雾姬愧疚的表情便也大概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是季清鸢只含住了蜜饯,然后对着她摇了摇头,道:“没事。”
卧雪殿里就雾姬这一个女侍,又要日日守着她,累些很正常。
雾姬顿了顿,道:“姑娘,嫁衣已经送来了,姑娘可要现在试试?”
系统在她脑子里,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雾姬的话。
季清鸢点点头,道:“拿过来吧。”
雾姬转身,手里抱着一件绯红色的云锦描金嫁衣过来,红若流霞,随着一步一步移动间,上面精细的刺绣栩栩如生,垂落的裙裾一晃一晃。
经过几日的适应,季清鸢现在已经能勉强走几步路了。
她站在梳妆镜前,抬着手臂,雾姬帮她更衣,穿上了那一身大红的嫁衣。
镜子倒映出她的身影,镜中人面色有些白,在大红的衬托下肤越发的白,发也极黑,一双杏眼泛着水光,虽失了些光亮,却更显楚楚可怜,削瘦的面颊和眉间的几分脆弱更增添了几分破碎感。
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美人。
季清鸢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雾姬在她身后,道:“姑娘,还有三日就大婚了。”
季清鸢有些心不在焉。
雾姬伸手,为她整理着颈后的发,道:“姑娘,待你大婚后,我便要回家看看我阿爹阿娘和弟弟了。”
镜子里映出她们二人的身影,季清鸢垂下眸子,再抬头时,忽地与镜中的雾姬对上了视线。
她在笑,眼睛却是僵硬的。
后颈忽地一痛。
季清鸢眼前一黑,只隐隐听见含着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
“可我不这样做的话,我阿爹阿娘就要死了……”
……
好痛。
系统只屏蔽了服下无归草所带来的痛觉,其它的痛还需要季清鸢自己承受。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后颈传来阵阵钝痛。
冰冷的石柱贴着她的脸颊,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她下意识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动了动却动不了,她垂眸,才发现手腕被束缚着。
“醒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季清鸢浑身一颤,彻底清醒过来。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双手被漆黑的泛着魔气的铁链所束缚,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石柱。
这儿似乎是一处荒废的宫殿,高耸的穹顶布满蛛网,几缕惨白的月光从残破的窗棂间漏下,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这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洒落,她身前一丈远处,半明半暗间,正站着两个人。
忽地,那两道人影动了动。
季清鸢抬眸,便见一浑身裹在黑袍兜帽里的人走了出来,只露出几丛花白的发。
而他身后,雾姬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似有眼泪低落,低着头不敢看她。
“为什么?”
季清鸢看向雾姬,有些艰难地开口。
雾姬几乎是她在魔宫唯一的一个朋友,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因为你是北冥离唯一的解药。”
雾姬还没说话,怯怯缩在后面不敢看她,连身子都在轻微地发颤,她身前那黑袍人反而先开口了。
那人伸出一只手,摘下兜帽,将身上披着的黑袍一同脱下丢在了一边。
一张有些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只不过头发白了些,他满脸阴鸷,苍老的眼神是满是恨意,一侧衣袖直直垂落,空空荡荡。
季清鸢瞳孔一缩
“大长老?!”
他没死?
他怎么在这?
雾姬竟然是大长老的人?
那他绑她来……恐怕是冲着北冥离来的。
明明明日再喂一次血,不樾天就彻底解除了,偏偏一直生死不明的大长老突然发难,趁着这个关头,将她绑了出来。
他蛰伏的可真是够久的。
大长老一双阴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他走了几步,停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季清鸢仰头,眉头紧锁,盯着他一言不发。
大长老已经知晓她是不樾天的解药,叫他放了她,几乎不可能。
大长老绑她来,几乎就是为了杀了她,毕竟只要杀了她,北冥离没了解药,最终也活不过万年,必死无疑。
季清鸢低着头,不停地分析。
这里应当是一处荒殿,如果这里是荒殿,就证明她还没被带出魔宫,北冥离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还没到第十日,她还没喂血,她必须先想办法在北冥离找到她之前活下来。
大长老这么恨北冥离和她,以这老东西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要先发泄一通,甚至要借着她折辱北冥离。
季清鸢正这般想着,忽地一阵阴影笼罩住了她。
她刚抬头,一巴掌就重重地打在了她脸上,她眼前一阵白光,脑子也一阵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