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早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苦笑道:“在北平当过一段时间的记者。”
沈佳宜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绷带。
这个动作让胡天佑呼吸一滞。
“疼吗?”她问得那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伤口上。
胡天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在无数个伪装身份的任务里,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沈佳宜的眼睛在暗处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野生蜂蜜。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他移开视线,却看见病房门上的小窗不知何时暗了一块。
有人站在外面!
还没等他反应,门把手已经转动。
沈佳宜像受惊的小鹿般转过头,打翻了床头的药碗。
瓷器碎裂声中,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缓步走进来。
“爸,你怎么来了?”沈佳宜对父亲这个时候到来显得有些始料未及。
胡天佑立刻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
月光从云层间隙漏下来,透过窗户照亮了来人的半边脸。
沈珂比照片上更瘦削,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邃,左眉上一道旧伤疤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像蒙着层雾,却透着鹰隼般的锐利。
“佳宜。”沈珂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目光却钉在胡天佑身上,“这位就是救你的胡老师?”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胡天佑能感觉到沈珂的视线像x光般扫过自己每寸绷带,最后停留在脸上。
他挣扎着要起身,被沈珂抬手制止。
“躺着吧。”沈珂走近病床,随手拾起掉在地上的病历卡扫了一眼,“脑震荡,肋骨骨裂,左手小指骨折......”
他每念一项,沈佳宜的脸色就白一分。
“多亏您搭救。”胡天佑声音虚弱,却咬字清晰,“否则我可能已经死在日本宪兵队大牢里了。”
沈珂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胡先生客气了,你救了小女,我做的这点事不算什么。”他转向女儿,语气突然转冷,“王妈说你两天没回家了。”
沈佳宜绞着手指:“我……我在照顾......”
“医院有护士。”沈珂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车在外面,跟我回去。”
“可是他的伤......”沈佳宜急得快哭出来。
“你先出去等我,我和胡先生有话要说。”沈珂说的很严厉。
“爸……”沈佳宜心有不甘地还想坚持。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胡先生,出去等我。”
沈佳宜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含泪走了出去。
沈佳宜走出病房后,沈珂突然在床沿坐下,这个动作让胡天佑浑身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