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霍州外围,已是近午时分。天光照得刺眼,马蹄翻起黄尘一线,风却恰到好处地吹来些江水的凉意。前方是一条小石桥,横跨一条清江,江水淙淙,声若丝竹。
忽听得一阵柔婉的女声,从江边悠悠传来,似水面漂来的枯叶,轻而缓。
“妹妹送哥哥小桥下,千言万语不言说,只盼着哥哥啊,来年早早回家乡……”
曲调温婉,字字哀婉含情,带着一点低低的呢喃,仿佛是将一段深情,悄悄唱进了水里。
金不焕骑在最前头,猛地勒住马缰,马儿不解地前蹄一抬,鼻中喷出一股热气。他却像是没察觉,愣愣望向江边。那歌声落进他耳里,仿佛钉进了心里,一瞬间,某种久压的记忆猝然炸开。
他脑子里浮起一个人影——张氏,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服,站在客栈后院的小井旁,一边搓着衣裳,一边低声哼唱的模样。那时他还嫌她烦,又别扭又尴尬,可这会儿,那声音却像是从心口下拽出的一根丝线,断了,疼了。
“妈的!”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一甩缰绳,策马原路奔回!
马蹄声惊起众人。
靖如玉骑在后头,扯着嗓子喊:“你去哪儿!金兄!”
金不焕头也不回,只把马鞭一扬。
“疯了吧?”叶知秋皱眉,向江远山瞥了一眼,“他该不是精神有问题了吧?”
江远山没有说话,只转头望向那江岸洗衣的妇人。她背对着众人,阳光洒在她发顶,洗得泛白的衣裳贴着背影,隐隐透出一点单薄。
她的手在水中翻转着,动作极轻,那曲子却还在继续,一句不落。
江远山眉头一动,低声说道:“过于巧合了。”
“什么?”李生缘扭头看他。
江远山压低声音,道:“她唱的……是之前张氏在客栈里唱的曲子。‘千言万语不言说,只盼着哥哥啊,来年早早回家乡’。”
叶知卜蹙起眉:“你说的是,她给金兄在后院洗衣的时候?”
江远山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洗衣的身影。
李生缘脸色变了变,低声道:“这歌是民间小调,各地有唱的,但这腔调,这咬字……却的确有些像她。你说,她——是故意让不焕听到的吗?”
叶知秋冷哼:“她若真是张氏安排的,那张氏藏头露尾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吓人的。”
江远山却没说话,他目光深沉地望着那江边女子,仿佛要从那一身褪色的青布衣里看出真容来。可是,她始终背对着众人,从头到尾都未回头,连声音都没有高过水声几分。
良久,他淡淡道:“我有些不明白,她既不想和我们走,又为何派人在此唱那一曲?”
叶知卜挠了挠头:“可能……我也不知道这个原因。”
李生缘叹了口气:“确实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