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的逝者只需要进行遗容清洁整理,更衣入殓,如果是非正常死亡,比如车祸,坠楼死亡而导致遗体残缺的人,他需要将逝者的残肢断臂组到一起,填充缝合,让这些不幸的人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在殡仪馆这种地方工作,李叔见过人性百态,说起这些事时有种看淡一切的超脱感。
言臻一开始只是把这些事当成别人的阅历看待,某个周末她跟李叔一块骑马,中途李叔接到一个紧急加班电话,殡仪馆那边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马术俱乐部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平均四十分钟才有一辆公交车经过,出租车更是屈指可数。
李叔在打车平台叫了网约车,但最近的一辆网约车赶过来也需要二十多分钟。
言臻见李叔心急如焚,干脆向马术俱乐部喜欢骑机车的教练借了摩托,骑车送李叔去殡仪馆。
到了殡仪馆,李叔换上工作服就去忙了,临走前叮嘱言臻回去时注意安全。
言臻这些日子听李叔说了不少跟殡仪馆有关的事,听着告别厅中传出的阵阵哀乐和哭声,嗅着空气中飘散的纸钱燃烧的味道,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顺着李叔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条长长的走廊,言臻走到尽头,看见一扇贴着“遗体修复室”的门,门外有对头发花白的老人互相搀扶着。
两人脸色惨白,眼神凄惶而绝望,互相偎依着靠坐在长椅上的姿势,像被抽干了心气和灵魂的雕像。
言臻在他们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开始等李叔。
这一等,她从上午等到傍晚,直到太阳下山,李叔和另一个入殓师才从修复室走出来。
看见言臻,李叔有些惊讶,但他的视线很快从言臻转到那对老夫妇身上,摘下口罩对两人道:“家属请节哀,可以进去道别了。”
那对老夫妇对视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跟着另一个入殓师走进修复室。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老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纵然李叔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也还是忍不住叹气。
他走到言臻面前:“小言,你怎么还在这儿?”
“反正没什么事,我等等您。”言臻说,“这边不好打车,您今天又没开车过来,忙完了吗,我送您回家。”
李叔感动不已:“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咱们一块去吃饭。”
片刻后,言臻骑着摩托,载李叔离开殡仪馆。
两人找了一家面馆吃面,李叔说起刚才那对老夫妇和修复室里的遗体,无奈地说:“是老人的儿子,名校毕业,工作体面有车有房,但是患了抑郁症,从32楼跳下来,半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身体碎得不成样子……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可怜啊。”
言臻手里的筷子挑着面,想起修复室外那对老夫妇心如死灰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李叔以为她嫌恶心,连忙说:“不说这个了,咱们吃面,吃面!”
言臻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不害怕,我只是觉得……”
李叔想起言臻平时听自己说殡仪馆工作经历时认真的样子,确定她不是在安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接下她的话:“觉得什么?”
“这种死法太可怕了。”言臻低声说。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人都走到自杀这个地步了,他一定很累,累到没有余力去顾及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