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给你。这就是答应过教给你的那本……風水引。”
说到句末倒有些吞吞吐吐。
醒言闻言赶紧将灵漪手中这本薄薄的绢册接过来。
“咦?这名字咋是……?”
原来醒言现这本淡绿茵然的绢摺封面上题额不是那“風水引”却换成娟秀清丽的三个字:“漪之思”。
“……笨!‘漪之思’只是这風水引的别名嘛!你再仔细瞅瞅这封面上的图画。”
听得灵漪儿如此说醒言便又仔细看了看这绢面——少女不说他还注意不到;现在留心一瞧却看出这淡绿的绢面上那几笔皴折横斜的银灰墨色却正是那草书的“風水引”三字——原先乍一看醒言还以为那是一丛写意的兰花呢!
“呵呵倒是俺眼拙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便将这绢摺放入怀中。反正回去可以仔细参习现在倒着忙不必翻看。
想起来往日里那个刁蛮少女这两日还真个教会自己不少东西。想到这儿醒言便又对眼前这少女语气真诚的道了声:
“多谢师傅赐谱!”
“……”
“真想不到你这无礼家伙也是如此多礼——好啦好啦以后再不要叫人家师傅啦!叫着叫着都被你叫老啦~”
“呃~那、”
醒言这“师傅”二字倒是叫得诚心诚意;当下正要推说不可却瞥见少女眸中那秋水一横只好把那谦词收回肚里道:
“那也好~其实这么叫着俺也觉得不是很自在呢哈~”
正在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这醒言灵漪二人却突然感觉到他们脚下的这地儿又开始颤动起来。
醒言记起昨日路上受得的那晃动正要开口告诉灵漪儿——却只见这脚下突然一下剧震瘁不及防之间眼前这少女脚下一个不稳竟是往前一倾“呼”的一下抱住醒言!
靠得少年支撑这灵漪儿才堪堪的稳住身形。
这一下变起突然两人竟都是来不及反应。
过得片刻灵漪儿才回过神来。只是少女却没有猝然放手;略微迟疑了一下她才将玉手松开跳到一旁——
这一瞬间的迟疑却只有少女自己才能明了。
脚下这地仍在那颤抖不已;那犹自羞涩的少女心中却也是怦怦跳个不停。
不过这一切醒言却显然是懵懂不觉兀自在那儿开着玩笑:
“呵~灵漪仙女啊这次可不怪俺——却是你先来抱我的!~”
听得这话这位素来娇惯的龙族公主却是没有反击只在那儿不一言。
见此情状醒言倒也摸不着头脑也不再说话。
这对少年男女便在这鄱阳湖畔踩在这颤抖不已的大地上晃晃悠悠便似身在那云端一般。
也没过得多久这脚下大地奇异的震动便又停住。
“怪哉昨日这地也是摇晃个不止。”
醒言颇觉这地震动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这風水引也交给你了我便先回去吧~”
正自醒言感慨之时那身旁的灵漪儿却突然冒出这句话。然后也不待醒言答话便是一个回身已然飘入那鄱阳湖水之中。
正自冉冉而没的灵漪望着还愣在岸上的醒言忽的嫣然一笑道:
“有空我便来找你。”
言罢便带着这朵宛若盛开芙蕖般的笑容消失在这潋滟的波光之中。
“飘然而来飘然而去——这个灵漪儿啊还真是不同一般呢……”
芳踪杳渺烟波路迷醒言望着眼前这茫茫无际的鄱阳湖水忍不住忖道:
“上次那居盈姑娘俺也是在这鄱阳水边才见得她的真容;现在这灵漪儿更是倏然往来于这烟波之中——呵~正应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之句……看来这些佳人啊似乎都是与水有缘呢!”
呆呆望了一会儿这满湖的烟水醒言忽然记起自己还要返那花月楼做工。一想到这正在出神的少年赶紧收拢神思回身上路向那饶州城而去。
告别了龙宫的公主现在的少年倒是满怀欣然:
“呵~俺张醒言又有何德何能?竟然也能结识到这两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呵呵对于俺这个混迹于烟花酒巷、只能略求些温饱的穷小子来说还需要奢望更多么?”
又想到往日自己对那居盈的苦苦思念现在的少年却只是淡然一笑想道:
“俺现在却还有什么可以怨怅的呢?现在所得已属非分;若是再念及其他恐怕便要折福了吧。”
想通此节少年心下甚是快然:
“还是早点赶回花月楼吧;勤谨些做事也好多赚些银钱拿回去孝敬双亲。”
少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迈着轻快的步履离开这鄱阳水泊直往那饶州城赶去。
日子便这样悠悠的过去。
除了做好自己的本份醒言也常拿出那本上清经来仔细的研习。
自从那日在鄱阳湖中见识到法术神妙之后醒言对这些个近乎神鬼的东西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不以为然。虽然那圣人诗书照读但这些个术法经文醒言却也是留上了心。
自从被那灵漪儿“师傅”领入堂奥之后醒言再读这本上清经时觉以前许多不解的地方现在也都是豁然开朗。虽然后面那两篇“炼神化虚”依旧是那样的谲拗难读;但自从那夜在马蹄山头进入那奇妙无为之境后醒言对这两篇文字却也并非是全然懵懂。
在这些日子当中那灵漪儿又来找过他几回。每次她来已然想通的少年都能够坦然相对;两人谈笑无间浑不觉那人神之间的迥异。
只是每次灵漪来找醒言即使再是晦掩容颜却还都会惹得花月楼中的一众姊妹们侧目不已。
这花月楼中夏姨依旧和蔼蕊娘依旧淡然迎儿依旧唠叨。这身遭的众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改变。
而这脚下的饶州大地却仍是隔三岔五的震动一番;久而久之众人倒也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直到翌年二月里的那一天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对少年来说便突然间全都改变了。
这是个月圆之夜。
圆盘一样的月轮静静的挂在天穹中将它那银白的月华洒在这饶州大地上。此时已是寅初之时所有人都正睡得香甜。
改变便在这一刻突然生了。
——所有正在梦乡之中的人们突然之间都在那朦胧之中隐隐感觉到身下的床榻正在左右的摇摆。
“呃~又地震也。”
现在的饶州民众对这样的震动已是习以为常;差不多过得一小会儿这震动也便会自行消退了。
清醒一些的人还似乎享受着这样的摇簸;而睡意正浓的人们则在这摇篮般的韵律中复又沉沉的睡去。
只不过这一次的大地震动却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消失。已过得一柱香的功夫众人觉自己身下那股摇颠晃荡却不仅没有消褪反而还越的厉害起来。
《天阿降临》
这时人们才害怕起来赶紧匆忙的裹挟一些衣物细软奔避到屋外的空地上来。
面对这古怪震动的退避反应醒言也不例外。虽说他也是心性胆大但面对这般长久不歇的晃动之下少年也是心内惶惶。再经得门外相熟小厮的几声招呼催促醒言便也赶忙穿好衣物将床下的银钱书籍俱都放入怀中。在那仓惶之间却也不忘将那玉笛“神雪”插入腰间。
临出得门时少年又顺手将那把无名钝剑带上;若是遇啥怪异也好挡得一挡聊胜于无。
出得花月楼醒言这才现在这月光底下的街道上已是站了许多街坊邻居。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这场持久不衰的震动。此时原本应该静谧安详的街道却一如早晨嘈杂的菜市那般喧闹。
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这震动是越来越厉害了。嘈杂的话语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只是不约而同的往那宽敞之处聚集。
醒言偶尔抬头看看这天上却现头顶这月亮依然似圆盘一般周围并无一丝云翳遮蔽;可怪就怪在这地方——天上这圆若轮盘的满月光华现在看上去却只让人觉得是黯然无光!
整个的天空中正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黑暗。
正在看着这墨色天空不住沉思的醒言却猛然觉自己手中这把无名剑器却突然颤动起来在指间崩腾跳动直欲飞出手去。醒言大惊赶忙紧紧握住这手中的铁剑。恍惚之间少年竟似乎听到自己这手中之物却正在兴奋的鸣叫!
正自惊疑不定偶尔一低头的少年却又现自己这别在腰间的“神雪”此刻也正在出幽幽的碧色光华——
幸好除了醒言之外已经没人会注意到这玉笛的异状了。因为正在这时只听得好多人突然不约而同的惊声呼喊:
“快瞧那东头!”
醒言闻言一惊赶忙也向那城东望去——这一刻饶州城中无论是卑微的小民还是那显达的权贵俱都看到一幅妖异而又壮美的奇景:
只见在那饶州城东的上空那诡异的黑色夜空之上现在正流窜着各色的光华似雨、似雹、似龙、似蛇正在那里闪耀、舞动、奔流。整个的墨色夜空中现在便如同正下着一场杂乱无章的陨星雨。
突然和着这脚下的震动所有人都感觉到在东天上这场陨星雨坠落消失的刹那间只觉得“轰隆”的一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自己心底突然爆响便如洪水般冲击、震荡着自己的心魂。
这是一声听不到的巨响却让所有人振聋聩。
随着这声诡异的巨响人群中这位意志坚韧的少年却现自己几乎抓不住这手中的剑器——这位力气已是非同小可的少年只有在他拼尽全身之力后才能将这把无名之剑堪堪抓住!
幸好待得这声“惊心动魄”的巨响过后众人脚下的震动也慢慢平息下来。醒言手中的这把无名剑器也似是筋疲力尽一般终于懈怠下来平静的躺在少年手中又回复成一截懵懂无知的顽铁。
虽然这诡异的震动已然平息但这些惊魂未定的人们却还是不敢回屋只在那儿三三两两聚集着或惊恐、或兴奋的谈论着刚才的异状。分散在街角四处的人群中还不时因为观点不合而生一些争吵。
…………
当这奇异的月轮渐渐隐入西天东边的晨光开始熹微明亮之时所有人却都停住了口中的话语尽皆屏住呼吸一齐望向那晨光微露的东方:
只见在饶州城的东边在那原本应是空无一物的天空上现在却是高高耸立着一座直冲云霄的雄俊山峰!
…………
是年《饶州方志》之中记曰:冬末二月丙戌望地震剧众星东流如雨而陨。星雨没仙山出。
《鄱阳县志》中载道:冬二月丙戌望月满食地大震星陨如雨。天明有峰突兀立于鄱阳县西……
正是:
韬晦千年似小眠
野老村夫锄作田
一朝还复峥嵘貌
扶摇直上九重天
仙路烟尘第三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第四卷:
“游仙一梦到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