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上空炊烟袅袅,乌蒙蒙的烟气下,一只猴头正拿着扫帚清扫台阶。
黑猴抬头看了一眼天,肚子不自觉咕咕叫起来。
“是不是该开饭了?”
没多久,陈灵心就站在观门口向下面呼喊,招呼黑猴回来吃饭。
猴头满心欢喜,扛着扫帚一步上三阶大步冲向清心观。
“师叔,中午是师父做的饭?”
陈灵心瘪瘪嘴,道:“你师父是个老懒蛋。”
黑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踏着脚步走进观门,一路来到后院就发现陈时果然还坐在老树底下沉思。
“你说师父是不是撞邪了?”
黑猴挠挠头心底不解。自从当日从山下回来,陈时白天几乎一直坐在老树地下,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到了饭点才稍微动动,入夜才回房间。
“我哪儿知道。”陈灵心瞅了一眼,旋即走进灶房。
虽说手上的活计大多数都已经仗着师叔名头丢给了黑猴,但诸如做饭的事情还得她亲自来。
只是做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她实在受不了陈时的吐槽。
不久,陈时动了,坐在饭桌旁先是瞅了一眼,而后便看着陈灵心说道:“怎么又是竹笋炒鱼。”
陈灵心一改常态,看着他说:“那你自己做啊。”
陈时顿时没了脾气。
自己拿手的菜一共就那么两道,一旦新鲜劲儿过去,再好吃也是折磨。反观陈灵心,烧菜虽然一般甚至有些恐怖,但胜在种类多……就是不知道这两天发什么疯,跟竹笋和鱼过不去。
黑猴可没这个忌讳,抱起饭盆就疯狂干饭。短短几个呼吸就直奔灶房,惹得陈灵心目光都变得温柔,仿佛在说:你瞅瞅黑猴。
陈时无奈长叹,什么世道,怎么拿人跟猴儿比。
这饭不吃也罢。
从灶房出来,黑猴看见陈时又重新坐回老树底下,心底疑惑起来。
“师父他又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陈灵心摆摆手,“不用管他,堂堂炼气,早就过了辟谷,半年不吃饭都没问题。”说着将陈时碗里的米饭倒给了黑猴。
它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猴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但碍于陈时的淫威还是瞄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将饭碗倒了个干净。
瞅瞅,还是亲徒弟懂事儿。
代师收徒果然都靠不住。
陈时摇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自打回山就一直坐在老树下,他可不是为了晒太阳,而是为了一件大事。
正是身后老树。
记忆里,后院这棵老树自打陈时上山就存在,不过它的命也相当不好,在陈时上山后的第二年就因为种种原因即将枯死,至今能长着绿叶也都是因为老道士用法术吊着一口气。
但如今伴随清心老道仙逝,老树身上残留的痕迹已经不多,一旦消散极有可能当场枯死,也算是老朋友了,能活自然还是活着好。
说来也是因为黑猴,陈时才有了用善意点救治的念头。毕竟石头都能蹦出来猴儿,救一棵老树也不算过分。
指尖挪出灵光轻轻注入树身,一片绿叶随风飘落,不偏不倚正落在陈时手腕,随后消失不见。
老树就像是重病缠身之人,强烈的药不仅不能医治,反而会更快让它枯死。因此这几日陈时只敢注入些许善意点,一到十几不等,还会用真气为它滋养树身,可谓尽心尽力。
做完这一切,陈时忍不住摸了摸树干。
“活着的木材才是好木材啊……”
老树仿佛听到了他说的话,哗哗哗的树叶直往下落。
陈时轻笑两声,转身往卧房走去。
老树暂时是死不了了,自己身上的善意值却还有不少,是时候把自己的修为往上提一提了。
收拾碗筷的黑猴瞧见这一幕,心底嘀咕起来:“师父真是撞了邪,想女人也该去县城里,摸树有什么用。”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看着陈时回屋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棵老树,陈灵心不自觉地稍稍仰起脑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怎么了?”黑猴从灶房探出脑袋。
“没什么。”她摇摇头。
……
入夜。
一狐一猴蹲坐在饭桌旁,猴头依旧津津有味,陈灵心却感觉有些空落落的,没有陈时的吐槽,吃饭都感觉不是很香。
“你师父呢?”
“吼?”黑猴咽了咽喉咙,“师父他说他要闭关,期间让你主持大局。”言罢,低头继续干饭。
娘的,臭道士又跑了。
陈灵心活像一个受气包。
自从青石镇和墨文馆两件事之后,余良县官府有意无意总会给清心观拉名声,虽然是好事,但那只是对陈时而言。
他们两个说得好听点叫道童,说得不好听就是两个打工仔。好在清心观的位置不低,光是爬台阶就劝退了不少人,白天的活计也还算清闲。
细数下来,今天下午拢共也就来了六七个人,大多都是冲着陈时前来,没见着面也就没留下什么钱财。
“明天你去把后山的三亩灵田翻了,顺便给你师祖上柱香。”
“啊?”黑猴有些不情愿,“前两天不是刚翻过么,哪儿有这么种地的……”
“叫你去你就去,还敢顶嘴!”陈灵心瞪他一眼。
黑猴不说话了,闷声继续干饭。
往后的日子黑猴频繁奔波在道观和后山苗圃之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这天,陈灵心一如往常打扫香堂,刚摆下手里的蒲团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音。
“居士来的有些早了,现在还不到开观的时间。”
“是么?”来人声音清朗,“不妨。在下是灵游道长的朋友,今日前来是专程为清心老道长上香的。”
师兄朋友?
陈灵心疑惑转过身躯,视线里一道身着白衣,头顶白皙玉冠的青年人站在门槛外。
“既是师兄朋友,可否告知名讳?”
“柳拜剑。”
陈灵心默念一声微微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来每日都有借着吊唁的名头来求见陈时的香客,想来对方也是。
便道:“师兄尚在闭关,怕是不能亲自相迎。”
说话间,黑猴从偏门走进来,瞄了一眼白衣身影,快步走近陈灵心附耳压低声音。
陈灵心脸色稍稍变动,旋即平复下去。
“既是为师父上香而来,那便随我前来吧。”